原创:知青二、三事(之三)
知青二、三事(之三)
这是几页发黄了的时间,可在我花甲之年的心底无法尘封,她将永远魂牵梦萦的活在我清晰久远地记忆里……
——题记
我草原的家:哈拉牛都
起初,到草原的冲动就是原于一部电影《草原晨曲》;想像中的蓝天白云、绿色的草地,骑在奔驰地马背上,手拿套马杆,迎着太阳、唱着辽亮的歌曲……一幅多么浪漫、惬意的画面。可真的来到草原,我们4个同班的男同学怀揣的梦想竟破灭了——被分配在毡厂。
到公社接我们的是刘主任(厂革委会),他赶着马车,把我们和另外3个女生一同接到一个名叫:哈拉牛都的地方。村子座落在一块不大的平地上,20几间房子错落在长约80多米,宽约50多米的地方;它三面被石砬子围着,只有东边紧靠公路旁、土与石相交的坡略高些,顶部不过也就是6米左右(算丘陵吧),坡上还留有日本侵华时的炮楼。别看这只有10几户人家的村子(老版中国地图标有这个地名哈拉牛“敦”,一字之差可能是译的问题,它是蒙语的译音:牛的眼睛),关键它是交通输枢,满洲里到新巴尔虎右旗的必经之路。有的知青为了超近路,到黄花公社也在这里下车,再坐马车或骑马回去。据说这么走,要省100多里地呢!所以,这里每天都有一趟客车经过,每次客车一到,我们总有一个人跑去看看,不为别的、是为了天津家人的来信。久而久知,随车的邮递员都熟悉了,凡是没信时,她都朝我们干活的地方挥一挥手,我们便知道今天没信,就不过去了。
我们毡厂的车间有3座房,在村子的最西头。知青的房子隔着一间教室(村子有个小学,几个年级同时在一起上),就是车间。我们住的是连3间,中间是厨房,西间是女生,东间是我们4个男生。可能是女生少,她们3人谁都不愿做饭,我当时是知青的头,也只有担当起这份做饭的任务。我分配男生挑水,女生拿柴(牛羊粪),做完饭后喊女生打饭,她们打完我们再吃。说起吃饭,我们还有一次要“挨饿”的经历呢。
那是刚到哈拉牛都的第3个月,买粮的马车遇到大雨4天都没回来。刚好昨晚天才晴,今一早,我们到各家收落点粮食,吃完饭后厂里派我们到东北边去掀两个羊圏和散牛粪,我们4人赶上马车上路了。一路边干活边唠叨,晚上没粮了,吃什么?他们都无奈地看着我说,挨饿了呗!看大家无精打采的样,我怕回去太晚又没吃的怎么过这一个晚上。我约么下午13点多了,便召呼他们回去。路上谁都不言语,只有我哼着:我们像双翼的神马,飞驰在草原上,啊哈嗬咿……草原万里滚绿浪,水肥牛羊壮……正唱着唱着,我忽然看见不远的草地上有只羊,我忙说下车,抓羊!当我们4人合围在一起,见那羊后腿滴的鲜血,站在那一动不动,我扑过去抓住这只瘸羊。
晚上,我们的厨房挤满了全村的大人与孩子,田师傅还拿来了一瓶白酒,大家围在一起——酒香、笑声划破了夜空……
在毡厂:列入知青的非主流
到草原本想骑马放羊、放牛、放马、甚至放骆驼,接受贫下中牧再教育,可上级偏偏把我们班4个男生和外班的3个女生分配到毡厂;毡厂是负责周边几个公社蒙古包用毡和为牧民加工冬季毡靴的任务。在草原,毡厂是属于手工业,我们自然就是手工业者了(毡匠)。所以,没接受到贫下中牧再教育,在知青中我们几个有点抬不起头来,连回天津探家遇到邻居或同学都避免谈起这方面的话题。
毡厂的师傅以河北省枣强县的人俱多,来草原做毡匠他们是第几代大都说不清了,他们只说得明白的是,大爷、叔叔或表哥、表弟等亲属,去了外蒙、俄罗斯(原苏联)当毡匠。或者姨、姑、姐们嫁给那边的毡匠。其实做毡子、毡靴并不复杂,有4间20多平方米的房子就足以支撑起一个毡厂,它的工序我一一道来:
1、弹羊毛
弹毛是毡厂的第一道工序,也是当毡匠学手艺必须要干的第一个活。弹毛要有一个高1、2米高,宽1、1米的案子,案子是用竹帘铺的,上面吊着一张1米多长的弓;左手抓住弓的左端,右手握着一个枣木的把,将羊毛放在弓弦中间,左手向前推弓,右手拨动弓弦,羊毛在弦上反复跳动,几的回合一綹一绺的羊毛便膨松起来,真像一朵朵白云。两人或3人在一起弹毛,还能打出点来,那韵律加之纯白膨松的羊毛兴奋到极致时——仿佛置身于太空,白云在身缭绕……
2、擀毡子
当毡匠最高枝术是冼毡子,它由4个人坐在一个长约2米的凳子上,下边斜放着一块木板,木板下方固定着4根带子,每人一根;将弹好的羊毛用一种叫沙帐的竹子工具平铺在长1、8米宽1、3米的竹帘子上,浇过煮开了的清水卷成捆,先由两人用脚反复滚动数10次后,膨松的羊毛胎缩紧了,便放到斜坡的条案上。4人中以左为大,依次为四丶二丶三,新手坐第三个位置,随着首位领班的囗号做动作。流程为:转一洗擦,一左一右快停。反复数次完成洗毡工序后,再进行整形、亮干。这就是俗称的“清水毡”制作工艺(蒙古包用毡)。
3、擀毡靴
擀毡靴(洗毡疙瘩)在毡匠中算是个人独立完成的活,只是毡靴的胎子是由老师傅做,一般不太教人,我们毡厂16个人也只有2个师傅会做。胎子都在晚上做(4年我一次都没看见过做胎子的过程),铺好后将它泡在溶入硫酸的水缸里,第2天就可以擀了。擀毡靴要烧一架锅,案子是4方形的稍比锅沿高上5公分,4个人按照自己的高矮做好台子,各自站在台上,先用手揉搓数遍,将胎揉得紧缩成形后,用一把长50公分、宽10公分,一面带有洗衣板式纹络的铸铁工具“凹撩克”(俄罗斯语);左手握住凹撩克稍稍上翘的头,右手握住把手,左右、上下滚动压紧胎子,再用一枚长15公分、直径5公分仍带有洗衣板式纹络的铸铁球,烧红后放进浇过浆的胎子里,用凹撩克再反复数10遍搓洗,到已经紧缩成靴子的模样,上楦、整形、烘干、退楦,一双能抵御零下40度严寒的毡靴就可以穿了。
毡匠是我们下乡到草原接受再教育的身份、岗位与媒介,虽然没纳入知青主流的行列,可在近4年的劳动中也感悟到这其间的酸甜苦辣,和融入蒙古包主流的那些知青相比,他们只是多了娇阳下油黑的面孔与在暴风雪中冻伤了的脸、手和脚……
狩猎者·旱獭子
呼伦贝尔草原上的野生动物曲指数来也不过10种,大的有黄羊、狼、狐狸、鹰、狍子(极少),小的有兔子、臭狗子,剩下的也就是旱獭子了(耗子不该算野生动物吧,咱不是专家不敢乱说)。旱獭是哺乳动物,全身棕灰色或带黄黑色,前肢的爪发达,善于掘土,成群穴居,有冬眠的习性。旱獭子也叫土拨鼠。
其实,队里组织打旱獭子就是为了增加收入。当时供销社收购旱獭子皮一张3元,一个夏季成手能打200多只,算下来收入相当可观。
我去打旱獭子是跟着队里的张会计。我们的毡房扎在一个略有坡的朝阳处,说是房子,不如说是窝蓬更准确。高1米的半圆,宽不过5尺,虽然我们个子都不算高,可躺在里边两人也就刚刚能睡下。我们备下夹子、网子和一头是钩子、一头是小铲子等工具第二天就出发了。
第一次出征,我自然是紧紧地跟在他的后面。当来到一片土与石混合的坡上,只见一个又一个半尺大小的洞,遍布眼前这片草地,每个洞口周围都光溜溜的堆满碎石与土,形成一个直径约2尺的沿;它的洞分主、辅两种,夹子要下在主洞口。张会计忙叫我下马,见他选准一个洞口,先用小铲挖出能放夹子大小的坑,然后踩平夹子腿,将两个半圆的铁环分开,形成一个圆,下面放上用纱布做成的小网,网上轻轻地撒上一层干马粪末(因马粪轻),再撒上一层干土,以便与周围土的颜色一样。为不露出放夹子的痕迹,再从洞口附近薅一把草将土轻轻扫平。之后,他让我学着下了两个夹子,便说,今天你再下7个,就回去吧,我也得去南头下自己的夹子了。我答应过,便立即投入工作之中。
第二天一早,我又带上5个夹子,骑马兴冲冲地直奔下夹子的地方跑去。可转了很长时间都不见有打中的旱獭子,我定一定神,回望一下来路(因我不大记道),又修正了一下方位继续巡夹子。又巡了10多个洞口,突然看到一个洞口的夹子翻了,心里甭提多兴奋了,赶紧策马跑去。夹子夹住旱獭子后,它会带着夹子钻到洞里,铁夹子的两条腿露在洞口,于是,我忙把夹子用力一提,一个肥敦敦、活蹦乱跳的旱獭子就被拽了出来,我手忙脚乱地用铁钩子将它打晕,再用钩子把压住旱獭子的头,用脚踩住,双手提起夹子脚,听到“咯嘣”一声,旱獭子就死了。第一天,我就打了两只,旗开得胜得返回住地。
待张会计回来,已尽黄昏,他带回5只。打住的旱獭子,回来还得剥皮、铲肉,将皮盛开晾晒。旱獭子肉能吃,可前腿腋窝处的两块粉红的肉不能吃,据传那是“人肉”,说张天师的兵抗敌,走到此地又饥又渴,见水草肥美就住下,变成旱獭子。它的油也可食用(一只旱獭子能出一斤油),特别是炸东西又脆又香。
旱獭子是很聪明的动物:有次去巡夹子,见一只夹子光溜溜的摆在洞口,事先复盖上的土竟一点也没了,遇到这事猎人们说夹子赶快挪地方,不然铁夹子就会不翼而飞;还有一次,我将旱獭子从洞里拽出来,正要用钩子打它,它看着我急忙用爪子挡住头,那一刻我的手竟软了(不管怎么说旱獭子少了,草原上的牧草会越加茂盛)……